撰文 / 周 洲

设计 / 琚 佳

2025上海车展上，长城汽车展台上C位，是令人惊掉下巴的4.0T V8双涡轮增压发动机。

中外观者围着它品评。在满眼电动汽车和智能化氛围的四叶草展馆，逆流而上的大发动机，显得突兀而个性。

有人盛赞中国的内燃机技术终于捅破了国外垄断的天花板，有人嘲讽这是100多年的内燃机动力最后一抹绚烂的烟花。

自2023年以来，A级车展上，内燃机已经不是主角。

每年四季度公布的沃德十佳发动机对国内消费者来说已然陌生，没人会拿着《沃德十佳》作为购车指南，尽管近年来这个由权威杂志《Ward's Auto World》主办的行业评选已经从青睐大排量与时俱进地转向了混动系统。

沃尔沃的DRIVE-E发动机曾三次上榜，却因为全面转向电动化的战略，在2021年6月宣布新车型将取消发动机，自XC60车型的2.0T发动机之后再没有惊艳的新品。

也是在2021年，奔驰、奥迪率先宣布停止研发内燃机。宝马坚持了内燃机，也加大了纯电转型力度。

2024年，欧洲的内燃机禁令出现松动。车企们审视电动化，重回至少不放弃内燃机路径。

丰田、马自达和斯巴鲁2024年5月联合宣布共同发布新一代多燃料兼容的发动机，被认为是发动机又回来了的标志事件。当然这是更加高效、低排放的新发动机。

虽然丰田在中国市场推出bZ系列纯电车型、雷克萨斯也即将国产电动化，但丰田章男4月底在美国强调：汽车工业共同的敌人是二氧化碳，而不是燃油发动机。

丰田始终坚持，通往更清洁未来的道路不应该只有一种选择。

今年3月的电动百人会上，吉利汽车集团CEO淦家阅表示，燃油车是市场重要组成部分，强调燃油车与新能源车技术路线并行对车企的重要性。

长安汽车也在上海车展秀出了最新的500bar高压直喷发动机技术，长安品牌旗下的引力序列即将在燃油车存量市场发力。

没有人会放弃发动机这块大蛋糕。至少现在，燃油车不是柯达胶卷和诺基亚手机。

发动机不死

长城汽车绝对不仅仅是为了展示发动机。

车展现场，长城汽车总裁穆峰发布了“泛内燃机战略”。

长城认为，内燃机与电驱动并不是非此即彼的对手，而是技术迭代中的共生体。长城汽车不做非油即电的割裂选择，而是基于全球用户的需求和场景，让内燃机和电驱系统搭档，让每一款车型更适配本地需求。

4.0T V8发动机是长城为超豪车细分市场作准备，也是长城一贯坚持的“油电协同是最优动力路线”的践行。

调研显示，68%的百万级豪车消费者坚持“要听到发动机咆哮”。

今年1月，长城内部成立了由董事长魏建军亲自挂帅的“超豪车BG”，对标宾利飞驰和劳斯莱斯古斯特，据悉首款车型是一台D+级轿车。

据长城官方披露，这台为超豪车准备的发动机从燃烧模型设计到缸体铸造工艺完全自主，对标奔驰G 500的4.0T机型，最大功率达到549马力，峰值扭矩800牛·米，零百加速4.6秒。

它能兼容92号汽油，在零下40℃极寒环境下启动速度比竞品快5秒，热效率做到38%。

大发动机没有政策优势。

4.0T排量对应25%购置税，同价位的增程车却能享受3万元的补贴。

也因此，这款双涡轮增压大发动机在V型夹角上还预留了电机位，可以支持P2电机，适配长城自研的Hi4-T四驱系统，形成V8为主、电机为辅的综合功率450kW的混动方案。

这招“油电协同”，既保留了内燃机的内核，又预留出政策空间。

全球范围内，2024年燃油、混动、纯电的渗透率分别为67%、18%和15%。

长城汽车认为，新能源汽车市场发展迅猛，但受限于极端环境、里程焦虑等因素，纯电更适用于小型代步用车，更多场景中，混合动力是更好的选择。

从2021年起，长城就开始推油电共生的互补技术生态。

无论是首搭坦克500的3.0T+9AT动力总成，还是Hi4混动架构以及水平对置八缸摩托发动机，它一直强调油电非对立，同时坚持研发发动机。

不偏不废的路线为长城带来了令人羡慕的财报。

2024年，长城汽车在销量123.45万辆微增0.37%的形势下，营收和净利润均创历史新高，分别达到2021.95亿元和126.9亿元，同比增长16.73%、80.7%，毛利率19.51%，单车净利润1.03万元。

从长城汽车2024年财报可见，燃油动力为主的坦克SUV对其利润贡献率高达28%，也是其旗下五大品牌销量实现正增长的唯二之一——另一个是魏牌新能源。

存量新构

与长城汽车“打死不做增程”不同，同样在上海车展展示了发动机的长安汽车，采取多路径动力路线。

今年一季度，长安汽车的增程车型销量达到了1.29万辆‌，具体车型包括深蓝S07、阿维塔07、深蓝L07等‌。

“长安汽车一直采取多元化动力路线，根据消费者的需要适配。”长安汽车内部人士对汽车商业评论称。

作为“最不像央企”的央企——也是市场化做得最好的央企，长安汽车在2025上海车展上携旗下三大品牌三大序列车型及最新数智成果亮相，长安汽车、深蓝汽车、阿维塔三大展台分别带来长安启源Q07、深蓝S09、阿维塔06三款数智新汽车。

除了主流的智电新品，长安品牌旗下的引力序列首发了长安CS75 PLUS，展示了45%热效率的新蓝鲸发动机。

引力序列主要包括UNI系列、CS系列、逸动系列等车型。

新蓝鲸发动机的参数看似平平无奇，2.0T+爱信8AT动力总成，141kW的功率和310牛·米的扭矩，但因为是500bar高压直喷技术发动机，取得了7.9秒破百时6.89L油耗的表现。

长安对燃油车市场有规划。

今年一季度，国内747万辆总销量中，新能源汽车占比41.16%，燃油车占58.84%。

今年1月开始，燃油车市场份额涨至58.5%，新能源汽车从巅峰的53.7%跌至41.5% 。

长安汽车执行副总裁、长安品牌CEO叶沛在上海车展期间对媒体分析称，燃油车销量逆袭的可能原因有两个：一是价格变化，一是产品力有新的供给、创新，带来结构性增长。

这波燃油车销量增长，显然是出于价格变化：15万元以上的合资车型价格下压带来了增长。

和去年的形势雷同，合资被迫卷进价格战，2024年低价位的合资车型销量在涨，现在是中价位的合资车型销量上涨。

价格一旦压下去，就难升回，留给自主品牌油车存量的空间越来越窄。

叶沛认为，长安汽车会“人弃我取”，从燃油车上寻找增长的路线和机会：第一实现能源形式的新构，从燃油车到燃油车动力的电气化HEV、PHEV，拓展动力形式空间；第二智能新构加法，将成本投向更有利于基盘用户价值的实用智能和实用能源解决方式。

引力序列准备从三个方面在燃油车市场“新构存量”。“首先干掉自己，通过干掉自己的方式干掉他人。”叶沛介绍，今年下半年和明年，首先颠覆自己的燃油车，向HEV产品和其他电气化形式转换，形成新供给；第二通过智能翻新、产品力翻新持续颠覆合资一线；第三抢海外。

一些已经在中国市场退出的燃油车车型，在中南美等海外市场畅销。

“现在产品序列过多，我们的存量产品（会）先做减法再做加法，”叶沛称，这是“品种上1/2工程，规模上两倍工程”。

不要污蔑内燃机

“不应该再污蔑内燃机。”轩辕奖评审团主席、上海交通大学汽车工程研究院院长许敏在2024年第十二届轩辕奖颁奖典礼上呼吁。

他说：“内燃机本身并不坏，主要是用的油不行，如果把燃料改变的话，内燃机还是碳中和非常有效的动力系统。”

在2023年第十五届中国汽车蓝皮书论坛“发动机一定会被取消吗？”圆桌议题上，谈到电气化对内燃机的替代时，中国一汽研发总院资深首席李金成列举了铁路行业的例子。

铁路机车电气化从1880年开始至今已经145年，我国铁路电气化从1961年的宝成铁路开始也已经60多年。

截至2023年，我国铁路机车保有量2.1万辆，其中1.3万辆纯电动机车、8000多辆内燃机车，内燃机车占比仍然接近40%。

铁路机车的电气化场景是最好的，最容易实现电气化，一条铁路拉一根电线就可以了，为什么这么多年了还不能实现完全电气化？

李金成称：“一是因为有场景需求，比如2008年南方冻雨，电机车都趴窝了，全靠内燃机车拉动，二是成本，青藏铁路到现在还是用内燃机车，因为建电气化铁路机车成本太高了，要赔钱。”

“从发动机发展来看，由于我们大量采用混合动力，因此对混合动力专用发动机的开发变得非常时兴。现在中国在这方面是全世界做得最好的，所以我们要专门开发混动和增程专用的高效发动机。”许敏称，奇瑞鯤鹏1.5T发动机的热效率已经达到非常高的水平，吉利和其他公司在零碳燃料发动机、甲醇发动机方面做了很多工作，还有公司在做氢燃料发动机和氨燃料发动机。

许敏说，目前中国的动力系统跟随和抄袭的时代已经过去，在世界上是崭新的一面，搭载中国动力装置的车型在动力性、经济性方面都非常卓越，已引起海外竞品的震动和关注。

他认为，现在汽车行业达到了妥协的、多元化发展的目标，纯电动、插电式混合动力、不插电混合动力以及增程式电动车，四种不同动力再加上部分性能型燃油车组成的多元化市场，将会长久存在。